第253章 沸騰，敦厚之火

　　“究竟是誰，是誰這麽大膽？他簡直是瘋了，這是昏了頭了！難道他不明白，這是欲蓋彌彰嗎？”
　　公主府花廳裏，十七公主狠狠地摔碎了壹盞茶杯。
　　她快氣瘋了。
　　當三法司的三大法司天王去了太初宮，又從太初宮離開時，這個消息外界仍舊不知道。
　　來、索等人懶得張揚這些事情，他們就像嗅到了血腥味兒的狼，壹回自己的衙門，就召集所有人員，開始緊鑼密鼓地張羅起來。
　　但是，當賀蘭承嗣、丘神機、邱晨、燕八劍、楊帆這些人都動起來的時候，消息就瞞不住了，十七公主這才如夢初醒。
　　她慌了。
　　天氣本來就已經炎熱了，壹急之下，南澤不停地擦著額頭的汗水。
　　“這個人究竟是誰，太糊塗了、太糊塗了！公主，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吶？”
　　沒錯，南澤，也是十七公主這壹派系中的壹員。
　　他們是夫妻，本就是壹條繩兒上的蚱蜢。
　　雖然兩人的關系不好，甚至是名義夫妻，不過在事業追求上，算是壹對合作夥伴吧。
　　很多不得誌卻又有野心的公主、駙馬，都是靠三個駙馬都尉來拉攏的。
　　他們分別是，姬軍延、高翔和南澤。
　　令月公主本身也是公主，但她似乎對這些公主和駙馬們不太感冒，從未向他們拋過橄欖枝，這些人也就只能投向十七公主了。
　　“我怎麽知道！”
　　十七公主恨恨地咒罵了壹句，忽又站住腳步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　　“也無妨，只不過能牽連到部分與我有關的人，能保，我就保，實在保不住的話，那就對不起了，本公主只好壯士解腕！”
　　想到這裏，十七公主心中又安定了下來。
　　當年“殺良冒功”的將領中，只有極少數現在是十七公主的門下。
　　十七公主的門下，主要成分是國戚。
　　雖然這體量本來就不大的掌兵之人，如果再因這起案子被拔掉，會讓十七公主很心疼。
　　不過，卻不大會撼動了她的根基，反正……她本來也沒什麽厲害的根基。
　　如今，發生在滎澤棲遲碼頭的事，更是與她全無幹系，又怕什麽？
　　這十七公主給自己做心理建設，那是壹等壹的高手，
　　既然現在事情已經搞大了，不是她能罩得住的了，她反而不急了。
　　她的心態是：如果投效了她的人被牽連，盡量去保，如果保不住，那就放手。
　　對，就這麽簡單。
　　於是，十七公主又心平氣和起來，看看南澤的樣子，不屑地呸了壹聲，罵道：“沒用的廢物，還不如我壹個女人，最多不過給我造成壹點小小損失，至於如喪考妣的樣子？”
　　十七公主冷哼壹聲，拂袖向外走去。
　　南澤慌忙追上去：“公主，妳去哪裏？”
　　十七公主罵道：“本宮看見妳就煩，出去散散心，別跟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來。”
　　南澤站住了，看著十七公主遠去的背影，狠狠地啐了壹口，惡狠狠罵道：“不知廉恥的蕩婦！”
　　頗有阿Q精神的南澤罵完，心中便也舒坦多了。
　　壹轉身，看見壹個宮娥正彎著腰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，腰身本就纖細，再這麽壹彎腰……
　　南澤看得心中壹熱，急忙用腳將花廳的門勾上，躡手躡腳地走過去，壹把將那宮女攔腰抱起，也不管她掙紮，便往羅漢榻上走去……
　　十七公主氣咻咻的走出公主府的大門，手下人已經聽命備好了車子。
　　十七公主正要登車離去，就見壹隊人馬，護著壹輛清油車到了府門前。
　　這個時候的大家族輕易不會分家另過的，比如姬軍戎、姬軍延兩兄弟就是壹個大院兒生活的。
　　十七公主這皇家賜下的公主府緊挨著南潯的梁國公府。
　　外邊壹條長長的照壁，將兩座府邸的大門攔在後面，從街上走過去看時，就像是壹戶人家似的。
　　所以，南潯夫婦回府，也要在這裏下馬車。
　　南潯下了馬，殷勤地上前扶夫人下車。
　　十七公主想起舊恨，不禁冷笑壹聲，指著府門前趴著曬太陽的看門狗，指桑罵槐起來：
　　“有本事妳走了就別回來啊，不通人性的畜牲，也敢跟本宮耍橫！
　　出去了，妳也就是吃屎的命，現在知道回來跟本宮搖尾巴啦？”
　　梁國公夫人那日在狄閣老壽宴上，給足了自己男人面子，可是受了那麽大的委屈，安能不氣？
　　所以回來之後，壹氣之下回了娘家。
　　她的娘家不在洛邑，在陳留。
　　因為不算太近，所以這壹走，就是幾個月的時間。
　　期間南澤也曾上門兩次，低聲下氣勸說夫人，田氏余怒未消，不肯回來，執意要求搬家，要跟十七公主眼不見為凈。
　　偌大的府邸，哪是說搬就搬的？
　　南潯可不像狄閣老那麽瀟灑，那老貨是真放的開，說走就走，二環裏的豪宅都讓出去了。
　　再說，南潯也怕給外人留下壹個父親壹死，兄弟不和，分家另過的笑話兒。
　　他是長子，這種聽閑話的心理壓力是極大的，所以只能勸說妻子讓步。
　　如今幾個月過去了，他又時時陪著小心，不時送些禮物去陳留討娘子開心，總算哄得她回心轉意，便跟他回來了。
　　卻不想，還沒下腳踏呢，便招來十七公主如此辱罵。
　　田氏“騰”地壹下，壹股急火，血貫瞳仁。
　　田氏夫人涵養極好，可老實人就怕妳對他這樣。
　　壹次次的侮辱，壹次次的挑釁，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，但忍不代表能釋懷。
　　他只是把憤怒壹次次壓制在自己心底裏罷了。
　　等到他忍無可忍的時候，妳的又壹個舉動，甚至不是曾經針對過他的最過分的舉動，但他會“瘋！”
　　田氏就是如此，幾個月的時間，終於把這股怨恨消解了，在丈夫的小意哄勸下回府，結果還沒下車，又被十七公主指桑罵槐地針對。
　　田氏激怒如狂，拔腿就沖十七公主沖了過來：“妳欺人太甚了，我今天便拼著天大的罪過，也絕不相讓！我打爛妳這噴糞的臭嘴！”
　　田氏沖過來，壹巴掌就扇在了十七公主的臉上。
　　十七公主見她咬牙切齒、面目扭曲的樣子，實是從未見過，壹時嚇呆住了，竟沒有躲。
　　這壹巴掌打在她的臉上，十七公主先是壹呆，繼而勃然大怒。
　　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，何曾吃過這樣的大虧。
　　十七公主“嗷”地壹聲，就撲向田氏。
　　田氏這次再不留手，壹點也沒讓著她，張牙舞爪地就迎上來，兩個婦人就撕打成壹團。
　　此時，駙馬爺南澤已經躺在榻上，進入賢者時間，思考著虛無縹緲的宇宙至理，根本不知道十七公主在大門口兒，又跟大嫂打起來了。
　　南潯沖上去，根本拉扯不開兩個發了瘋的婦人，還被誤傷，撓得他臉上、脖梗子上血條子淋漓。
　　他吼了兩府的部曲下人過來，這才將兩個瘋狂的婦人給分開。
　　“好好好，妳們竟敢如此欺侮本宮，我這就進宮，叫聖上看看，妳們目無皇室，幹的好事！”
　　十七公主指著自己臉上的傷，惡狠狠地說罷，氣咻咻上了車，吼道：“走！”
　　“公主，妳……，夫人。”
　　南潯沒喊住十七公主，轉身又去哄自己夫人。
　　田氏噙著眼淚，對南潯道：“我上輩子，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孽，才嫁到妳們南家，受這樣的苦。
　　南潯，妳我二十多年的夫妻，我受了近二十年的氣，這日子，我過夠了。”
　　她重新登上了車，決然地對南潯道：“這件事，我知道是難為了妳，可是妳是壹家之主，這件事，就得妳來解決！妳若不能保證不再讓我受此屈辱，咱們……和離吧！”
　　說完，田氏夫人將轎簾兒壹放，喊道：“回陳留！”
　　田氏的馬車轉了方向，復向來時道路駛去。
　　南潯站在原地，面無表情地看著妻子遠去的車駕。
　　過了許久，南潯的胸膛就像漸漸拉開的風箱，呼嗒呼嗒地起伏著，目中也燃燒起了憤怒的火焰。
　　他回頭看看“梁國公府”的門楣，眼看，這家就要不成家了。
　　他又扭頭看看街對面看熱鬧的百姓，那指指點點的每壹個動作，都像是戳在他心頭的刀子。
　　“嘿！”
　　南潯把腳狠狠地壹跺，翻身上馬，狠狠壹記馬鞭，駿馬四蹄撒開，“潑剌剌”便走。
　　的部曲隨從想要追趕，等他們上馬，已經不知道梁國公跑去了哪裏。
　　老實人急眼了，妳是下跪道歉都沒機會的
　　梁國公風風火火地過了天津橋，往右壹撥馬，沿著官道狂奔至承福坊外徽安大街，復又向左壹拐，壹路沖將過去。
　　三法司是挨著的，從這邊過去，第壹家就是禦史臺。
　　南潯看見“禦史臺”三字，猛地壹勒馬韁，翻身下馬，把馬韁繩壹丟，也不理會那馬，便大踏步地走向禦史臺的大門。
　　現在“玉腰奴”壹案已經告壹段落。所以唐治就回了禦史臺。
　　不過他把自己帶去大理寺充場面的部下，都帶進了東推。
　　不管在這禦史臺能幹多久，讓他們多歷練壹下，將來才能獨擋壹面。
　　還別說，唐大寬、段小黑、李伯樂三人還真有律政天賦，在禦史臺學的有模有樣。
　　不過其他人就不行了，且不說郭緒之、袁成舉，就算是徐伯夷，對這壹塊也興趣不大。
　　雖然他努力地看律書，卻看不進去。
　　徐伯夷喜歡的是與人鬥，跟枯燥乏味的教條，他實在是沒興趣。
　　所以，初時他還陪著唐治裝裝樣子，日子久了也沒了耐性，開始摸魚兒。
　　此時，他正想溜出去，就近到北市逛逛，迎面就見壹個中年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過來。
　　南潯是去陳留剛接了夫人回來，未穿官袍。
　　徐伯夷立即攔住，狐假虎威地道：“好大膽，禦史臺，司法重地，也敢擅闖麽？”
　　南潯壹看，擋在面前的人壹身公服，便站住腳步，平靜地道：“我叫南潯，來此舉告！”
　　徐伯夷可不知道南潯是誰，但是“舉告”……
　　這是來活了啊！
　　閑極無聊的徐伯夷頓時來了興致，連忙問道：“舉告？舉告什麽事？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去縣衙，我禦史臺可不受理！”
　　“舉告，有人謀反！”
　　“嘶~~~”
　　徐伯夷深吸壹口氣，馬上眉開眼笑：“哎呀，兄臺，請進，快快請進，請請請，跟我來，這邊走，小心門檻，別絆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