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3章 神都，遠方消息

　　懶洋洋半倚在榻上的賀蘭曌壹下子坐正了身子，慌得壹旁侍立的李公公趕緊虛扶了壹把，見老太太坐穩了，這才退回去。
　　賀蘭曌目光炯炯地看向賀蘭嬈嬈，手已伸了出去。
　　不過，看到賀蘭嬈嬈神采飛揚的樣子，賀蘭曌心中壹動，又恢復了慵懶的樣子，靠在了軟軟的靠墊上，淡然道：“念！”
　　正要把密報呈上的賀蘭嬈嬈停住了腳步：“是！”
　　賀蘭嬈嬈展開了奏章，壹字壹句地念了起來。
　　奏章是樓大都督呈上來的。
　　徐伯夷很有分寸，樓士德是關隴大都督，他就絕不跳過樓士德直接上書天子。
　　樓士德自己也有搜集情報，再加上隴右節度府送來的消息，加以整理，便報上了朝廷。
　　在樓士德的奏報中，先提到了洛昂達。
　　隴右堅壁清野計劃執行的非常及時，初時洛昂達仗著馬快，還能占些便宜，但是很快，隨著各地官府的動作，地方百姓都集中到了城裏去。
　　這些百姓本來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，家具家什還值點錢的，便往地裏壹埋，挑起那幾床被褥便走人了。
　　有些牧民就比較麻煩，但是面對可能的更大的損失，要麽進城，要麽避到深山老林裏去，總歸也要做出壹個選擇。
　　如此壹來，洛昂達在隴右橫沖直撞的，可面對的都是空無壹人的村莊或者漫漫無際的荒野。
　　當然，偶爾他也能有所擄獲，不肯聽從官府號召的，或者就連遷徙都難，又自忖壹貧如洗，沒什麽好搶的，因而心存僥幸的百姓也是有的。
　　可是，從他們身上摳出來的那點吃食，怎麽可能養活得了萬余人的兵馬？他們把人都敲骨吸髓，啃食幹凈了，可也無法飽腹。
　　迫於無奈，他們只好去攻打城池，然而這些馬上馳騁的漢子，攻城實在不擅長。
　　而且經過這麽長的時間，那些城池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。
　　那些進城的百姓，也由節度使府下令，讓地方官府以工代賑，收容加固城池、協守城防了。
　　隴右的城本不多，但只要能稱為城的，就因為常年的動蕩，所以城墻建造的又高又厚。
　　那些城墻千奇百怪，回字型的，凹字型的，山字型的，呂字型的，讓攻城難度十分之大。
　　射箭，滾木、礌石，掀梯子，放火，澆糞汁……
　　弱壹點的城池占損比通常是十比壹，強壹點的城池甚至可以達到十五比壹，二十比壹。
　　但，那是在攻城壹方擁有各種攻城器械的情況下，洛昂達這支壹萬人的人馬，野戰的話非常非常厲害，起碼在隴右，除了唐治全甲的親軍，沒有敢跟他們正面沖陣的。
　　可是，壹萬人用來攻城，根本不夠用啊。
　　更不要提那叫人無比肉痛的戰損比了。
　　他們無法彌補損失。
　　至於圍城……，這是能攻下壹座城池，又能將損失減到最小的最好手段，可是洛昂達能圍城麽？
　　因此，洛昂達在隴右連連受挫，兩次強攻壹座城池，直接戰損三千人，嚇得洛昂達再也不敢生起攻城的念頭，現在已經是馬也瘦了，人也疲了，正往南面運動，看來是在找機會回返吐蕃。
　　聽到這裏，賀蘭曌臉上便露出壹絲笑意。
　　治兒雖然此時不在隴右，但隴右的對敵策略是他制定的，而且發號施令的壹直是隴右節度府，那就是治兒的功勞。
　　不過，卻不知治兒在吐蕃那邊怎麽樣了？
　　如果他有個閃失，那隴右的有利局面，卻又不算什麽了。
　　卻聽賀蘭嬈嬈先是頓了壹頓，然後聲音便又提高了許多。
　　接下來她說的，便是關於唐治的消息了。
　　唐治身在吐蕃，無法與隴右取得聯系，隴右這邊也不太容易打聽到他的消息。
　　不過，隨著陷陣營圍著青海湖，把西面搞得天翻地覆，大批曾經被擄的人，趕了牛羊逃回隴右，帶回去的消息也就越來越多。
　　而唐治這邊壹路自東往西打，也有壹些匆匆逃走，什麽生存物資都沒帶的離散牧人，無奈之下，只能選擇入關，哪怕自賣為奴，好歹有個生計。
　　而他們的到來，也帶來了壹些消息。
　　玄鳥衛和錦衣衛搜集了大量這種情報，從每壹個人那兒聽來的，只是壹個點的消息，但是這麽多的消息集中到壹起，卻能畫出壹幅比較全面的圖畫，並且合理推測出那些依舊無法補全的部分。
　　這樣翔實的情報，已經可以向上呈報了。
　　長生殿上，眾人安靜地傾聽著，在這些情報中，無壹不在說明，唐治仍然活躍在葉茹的領地上，把葉茹攪得天翻地覆，壹個個東岱，被他殺得七零八落。
　　賀蘭曌聽得龍顏大悅。
　　充當攻訐唐治急先鋒的賀蘭三思，還有打算適時幫他敲敲邊鼓的賀蘭承嗣，卻不禁陰沈了臉色。
　　那個禍害，竟然還沒死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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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因為這份樓大都督及時送來的密奏，對唐治的彈劾便無疾而終了。
　　狄閣老回到府裏時，臉上都是笑瞇瞇的。
　　這個成了精的老頭兒，確實有些趨吉避兇的習慣，在政局復雜詭譎的現階段，不願意牽扯其中。
　　不過，他當然是盼著自己的國家強大無忌的。
　　尤其是對於帝國的未來，他也是有傾向的，他最矚意的，還是唐氏。
　　所以，無論從哪方面來說，唐治無恙，而且在葉茹威風無比的消息，讓老頭兒很高興。
　　“晚上給老夫做碗刀削面，臊子多用肥肉，多倒點陳醋。算了，把醋壹起送來，老夫自己倒。”
　　狄閣老心情好，胃口大開，就想吃點家鄉美食了。
　　他樂呵呵地吩咐了下人，剛打開壹本書，翻到夾了書簽的地方，想繼續看看，狄窈娘便“蹬蹬蹬”地跑了進來。
　　“爺爺爺爺爺爺……”
　　“噯！窈娘來了，爺爺今晚吃面，要不要陪爺爺吃刀削面啊，多放陳醋……”
　　狄黑胖說著，口水快要流出來了。
　　狄窈娘壹把拉住了狄閣老，杏眼溜圓。
　　“爺爺，我有件事要告訴妳。”
　　狄閣老壹怔：“什麽事啊？”
　　狄窈娘緊張兮兮地道：“爺爺，我這幾天吧，都第三天了，天天晚上做同壹個夢。”
　　狄閣老奇道：“做同壹個夢，什麽夢啊？”
　　狄窈娘道：“夢裏吧，有壹個白胡子的老爺爺，他頭上纏著白色的布帕，穿著壹襲青色的麻布長衫，外邊還套個羊皮坎肩，束著腰帶，打著綁腿，腳上穿著壹雙有鼻兒的雲雲鞋……
　　狄閣老聽著，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並州晉陽祖祠裏供奉著的老祖宗的畫像，孫女兒說的這人，長什麽模樣倒沒說清楚，可這衣著打扮……怎麽那麽像呢？
　　狄窈娘認真地道：“那個老爺爺壹看見我吧，就指著我的鼻子罵我……”
　　狄閣老奇道：“他罵妳做什麽？”
　　狄窈娘道：“我也不知道啊，他出現了就罵，罵我不孝，罵我不知道給他上香、不知道給他供奉血食，他吃不飽穿不暖，很不快活。”
　　“啊？”腦子壹向夠用的狄閣老被自己的寶貝孫女說懵了。
　　狄窈娘道：“我就不服氣呀，我又不知道他是誰，憑啥說我不孝順，他是我的什麽人吶？”
　　“對啊！”
　　“可我問了，他也不說，很生氣地哼了壹聲，他就走了，第二天夢裏，他還來。”
　　狄窈娘拉住狄閣老的手，緊張地道：“孫女兒壹開始就當做了個夢，不在乎的，可壹連三天了，都這樣。
　　昨天那個老爺爺還說了，這是最後壹次提醒我，要是我還不聽話去給他上香祭拜，嗯……他就會懲罰我的。”
　　狄閣老壹臉茫然：“窈娘啊，聽妳說這裝扮，這老人家，倒像是咱們狄家的祖先。”
　　狄窈娘壹雙眼睛瞪得溜圓：“哇！原來是咱們狄家的祖先啊，我說他老人家罵我不孝呢。”
　　她瞟了狄閣老壹眼，道：“那……人家還是給老祖宗去上個香，供奉壹下血食吧？要不……真的受了懲罰就不好啦。”
　　狄閣老撚著胡須，有些困惑地道：“可是，我狄家老祖，為什麽要托夢給妳呢？就算不托夢給我，咱們狄家的人還多著呢，也沒道理托夢給妳壹個小丫頭吧？妳壹個女娃兒，妳能代表狄家祭祖？”
　　狄窈娘壹臉無辜地道：“我也不知道啊，反正夢裏的白胡子老爺爺就這麽說的。”
　　狄閣老想了想，這種事，還是寧可信其有吧。
　　狄閣老便道：“那……也成吧，那今年上元的時候，妳回趟晉陽老宅吧，替爺爺給老祖宗上壹柱香。”
　　狄窈娘道：“爺爺，不是去晉陽。那個白胡子老爺爺說了，是要人家去天水祭拜。”
　　狄閣老的大腦宕機了：“天……天水？窈娘啊，妳爺爺我的太爺爺那輩兒，就從天水遷往並州晉陽了，咱們狄家的堂號都在晉陽的，要去天水祭祖？”
　　狄窈娘道：“可就說呢，但是白胡子老爺爺就是這麽告訴我的呀。”
　　狄閣老壓根兒就沒想過自己的寶貝孫女兒會騙他，所以被哄得壹楞壹楞兒的。
　　就連老祖托夢，居然托到壹個晚輩女娃兒那裏，他都沒起疑心。
　　不過這時狄窈娘忽然說起得去天水祭祖，狄閣老怎麽感覺不對勁兒了。
　　他狐疑地看看狄窈娘：“窈兒，妳別是誑爺爺吧？”
　　狄窈娘生氣地道：“這種事兒，我誑妳做什麽呀？窈娘那麽乖。，諼，爺爺不信就算了，其實我也覺得不可信的。
　　那我就不去了，如果過了年，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，那肯定也跟這個夢沒關系。”
　　狄閣老壹聽，反而擔心了。
　　“別別別，咱不怕壹萬，就怕萬壹，那……還是去吧？”
　　狄窈娘笑逐顏開：“真的呀？那行吧，我是爺爺的乖孫女，我不給爺爺代勞，誰給爺爺代勞啊，那我就辛苦壹趟吧。”
　　狄閣老糾結地道：“那……怎麽也得二三月份吧，這冰天雪地的，再說，洛昂達正在隴右肆虐，這個時候，萬萬不可。”
　　狄窈娘自從聽了回書，說唐治被吐蕃王抓到，扔到遙遠的小勃律山下放羊去了，心裏就壹萬個不放心。
　　雖然去了隴右也是等消息，可是近些，總感覺心裏踏實些。
　　這時聽爺爺終於答應了，雖然還要再捱兩個多月才能起行，卻也不好再催促了。
　　狄窈娘便道：“那……也行吧，二月初壹，我去天水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