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9章 竹海，避世山中

　　鸞州竹海，確實是極適合休養身心的。
　　尤其是小謝，從小生活在北方，對這竹海尤其的著迷。
　　看到她甜美的笑容，唐治便覺得這壹趟來值了。
　　兩人做了這麽久的夫妻，唐治已經聽她說起過從小到大的經歷。
　　唐治能想象，從小在周圍所有人異樣的眼光中長大，該是何等壓抑的人生。
　　小謝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大，居然只是有些敏感而自卑，而沒有更嚴重的心理疾病，已經非常強大了。
　　所以，唐治特別的憐惜她。
　　看到她穿梭在山林間，就像壹位精靈女王，無憂無慮，滿是燦爛的笑，唐治臉上也不禁泛起了笑容。
　　徐伯夷正在向他匯報城裏的近況，見唐治望著竹海深處，臉上露出寵溺的微笑，忙也向林中看了壹眼。
　　雖然林海之中，不易尋得到人，但是好在謝小謝身材修長，所以看到了壹道人影，在竹林中壹閃而沒。
　　徐伯夷便識趣地閉上了嘴巴。
　　“妳繼續說，我聽得到。”
　　唐治微笑著看了他壹眼，徐伯夷忙道：“是，魏王哭宮，令月公主伏闕，梁王咆哮集仙殿。翌日，便有許多官員告病……”
　　唐治笑微微地道：“我祖母個性剛強，越挫越勇，照理說，威脅她是沒有用的，她只會用更激烈的手段，來個妳死我活。”
　　徐伯夷想起民間傳說賀蘭曌還是少女時候的壹個故事，那時她剛入宮中，宮中新得了壹批烈馬，其中有壹匹極難馴服。
　　賀蘭曌聽說後，請陛下賜她三件東西，鐵鞭、鐵錘、匕首。
　　她說，若她馴這馬，先用鐵鞭，不服就用鐵錘，再不服便用匕首放血，宰了它。
　　天子好奇，說這樣壹來，這匹神駒豈不是死了。
　　她卻說，良駒就該為聖主所用，不能馴服的，留它何用？
　　徐伯夷不禁信服地點了點頭。
　　唐治話風壹轉，道：“魏王、梁王、令月公主，常伴君前，比我更清楚陛下的脾氣，為何還要這麽做呢？”
　　徐伯夷知道唐治這是在考較他了，不由精神壹振，努力地想了想，小心地回答道：“陛下如今所思所想，與十多年前、二十多年前不壹樣。”
　　“還有麽？”
　　還有？
　　徐伯夷苦思冥想，突然福至心靈，道：“我想到了，他們……壹定還有後手！”
　　唐治微微壹笑，道：“所以，我們就老老實實待在這伏牛山上啊，聖人什麽時候降龍伏虎，塵埃落定，我們什麽時候回去！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徐伯夷恭謹地垂首，心中忽然壹動，雖然，魏王、梁王、令月公主他們壹定還有後手，可是以陛下性情之堅韌剛強，此等行為依舊會讓她不悅。
　　心中有了疙瘩，對他們的親近，定然不比當初，那麽……我家大王豈不是在她老人家心中，便能更近了幾分？
　　這樣壹想，徐伯夷頓時心花怒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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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齊此時，正在心花怒放。
　　他沒想到，尉遲長英，居然也在鸞州竹海。
　　尉遲長英和狄窈娘，正挽著褲腿兒，在竹林間壹條小溪處濯足，並排坐在曬得暖熱的大石上，閑談說笑。
　　同謝小謝的苗條頎長、狄窈娘的嬌小軟萌不壹樣，尉遲長英就像壹株汲泡了陽光雨露的谷穗壹般豐潤。
　　她稱不上苗條柔美，結實豐滿的體態極具朝氣，濃眉大眼，英姿颯爽。
　　她坐在大石上，扭頭正與狄窈娘說笑著，繃緊的裈褲，襯托得臀股曲線姣美如梨，團實豐滿。
　　唐齊是個相貌、性情俱都柔弱的男子，想不到讓他著迷歡喜的，卻是這樣類型的壹個女子。
　　可惜，狄窈娘在她身邊，唐齊實在沒有勇氣跑上前去，向她傾訴愛意。
　　站在竹林中，他只能就那麽癡癡地看著，直到兩位姑娘將腳在熱乎乎大青石上晾幹了，重新穿了鞋襪，手挽著手兒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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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集仙殿上，索立言、周盛並肩垂手而立。
　　上面，賀蘭曌翻閱著案上壹卷卷宗，越看神色越是陰沈。
　　翻供的口供、燕八將的現身說法、大理寺對重罪者，輕罪者，無罪者的逐壹剖析……
　　她對來濟塵為什麽要這麽做，已經洞悉於心了。
　　“周盛！”
　　“臣在！”
　　“大理寺這些，妳們刑部勘驗過了？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周盛話很少，但言簡意賅。
　　賀蘭曌把卷宗壹合，仰靠在禦椅上，輕輕閉上了眼睛。
　　索立言和周盛對視了壹眼，把腰又彎了彎。
　　賀蘭曌唇角輕輕勾起壹抹自嘲的笑意。
　　“朕本想著，就算全天下人，都與朕作對。朕也要為他撐腰，把這件案子辦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讓老婦退縮，哼！絕無可能。可是……”
　　賀蘭曌輕輕張開眼睛，嘆息道：“來濟塵，真是讓朕失望啊……，假公濟私，打擊異己，酷刑迫供，株連無辜，只為邀功，只為滿足壹己私欲，他怎麽敢、他怎麽敢啊……”
　　索立言和周盛垂首不語。
　　上邊沈默了片刻，又響起了賀蘭曌的聲音。
　　“來濟塵，太讓朕失望了，妳們去，替朕查個清楚明白！”
　　壹抹喜色，在索立言眼底壹閃而過，與周盛齊齊躬身，道：“臣遵旨。”
　　賀蘭曌的老眼中忽地掠過壹抹殺氣，冷冷地道：“查來濟塵，不是替十七公主翻案。確與十七勾結者，壹個也不許放過，盡快結案，以示天下！”
　　索立言恭聲道：“臣，遵旨！”
　　他當然知道該怎麽做，辦來濟塵，要和辦十七公主，合二為壹。
　　十七公主案的眾犯伏誅，才證明這場大獄沒有興錯。
　　而辦十七公主壹案的來濟塵同時伏誅，才能把株連冤案的影響降到最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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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嶽小洛提著從“壹蟬居”訂購的食盒，腳步輕盈地走在官道上。
　　多日的忙碌，終見了成果，這樁大案子了結之後，論功行賞，他應該也有機會往上升壹升了。
　　人逢喜事精神爽，腳步都格外的輕盈了呢。
　　他提的食盒，是給大司空準備的午餐。
　　只有兩菜壹湯，壹道冷修羊，壹道全炙魚，壹盅駝蹄、鵪鶉、魚腦等熬燉出來的羹。
　　主食只有兩枚胡餅兒，都是大司空最愛吃的。
　　嶽小洛走的就像壹陣風，因為這全炙魚和七寶羹要是涼了，味道就要失色許多。
　　前方已能看見禦史臺門口，嶽禦史加快了腳步，但是只走出兩步，他就猛然站住了。
　　他看到大司空了，大司空被幾個差役推推搡搡地押出了禦史臺的大門。
　　這時，嶽小洛才註意到，禦史臺門口的侍衛似乎比平時多了壹倍，而且，全是生面孔。
　　然後，他就看到更多的禦史，從大門裏被人押了出來。
　　嶽小洛登時色變，出事了？
　　緊接著，他就看到了大理寺的索公。
　　索立言身材高大，凹深的眼窩、大鷹鉤鼻子，身材微微有些佝僂，他正陰笑著從禦史臺的大門裏走出來，往臺階上壹站。
　　嶽小洛背後寒氣直冒，把食盒壹扔，撒腿就跑。
　　壹直跑到洛河邊，嶽小洛才突然清醒過來，我跑什麽？往哪兒跑？能跑得了麽？
　　突然間，嶽小洛腦海中靈光壹閃，汝陽王！
　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嶽小洛急急忙忙就向河對岸跑去。
　　嶽禦史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汝陽王府壹問，大王去鸞州竹海避暑去了。
　　避暑？
　　嶽小洛還記得上回見到唐治時，大熱的天兒他還蒙著厚厚的被子。
　　就算他歇養過來了，也應該比常人更虛才對，他怕熱？他避暑？
　　突然之間，嶽小洛就全明白了。
　　大王他，是高人吶！
　　嶽小洛急忙問清了唐治在鸞州竹海的具體落腳點，便馬上回家去了。
　　夕陽斜照的時候，嶽小洛騎著壹匹快馬馳出了洛邑城。
　　走的匆忙，他連個隨從小廝都沒帶，但是馬屁股上，左右各搭了壹甕落龍子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