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3章 道人，凝清翠羽

　　三十八年的落龍子酒，真挺給力的。
　　早上起來時，小謝就像壹朵幹涸了半年，忽然得到雨露滋潤的花兒，明顯看得出，從裏到外，煥發著壹種新嫁娘般的風韻。
　　大概，這就叫小別勝新婚了。
　　唐治琢磨著，嶽侍禦這酒，從八年到十八年，現在都出現窖藏三十八的好酒了，後勁兒確實夠大，也不知道回頭他是不是還能鼓搗出六十八年、八十八年的好酒。
　　今日是回京的第二天，宮裏老太太現在起的晚，而且到了下午，才是精神頭兒最足、思路也最清楚的時候，上午可以先去拜見爹娘，這是不可或缺的禮數。
　　收拾妥當，唐治便攜小謝出了門，還沒到中午，但街上已是人來人往。
　　陽春三日，滿樹花開。
　　因為冀王府和汝陽王府挨著，也不必乘車或騎馬，夫妻二人安步當車，後邊跟著幾名隨從，便悠然而去。
　　正行走間，迎面兩個道人飄然而來，目光投在小謝身上，忽然驚咦壹聲，站住了腳步。
　　這是兩個女冠，年紀都不大，明珠美玉壹般，各自背著壹口杏黃劍穗的古劍，壹襲道袍，光可鑒人的青絲挽了個簡單的道髻，清麗絕俗之處，宛如枝頭壹抹新綠。
　　她們肩後，還各自背著壹個藥簍兒，簍裏盛著新鮮的藥草，簍邊還露出壹截藥鋤的木柄。
　　看見小謝後，其中壹個女冠便上前兩步，在唐治侍衛上前攔阻的安全距離之外，便俏生生地站住，稽首道：“貧道玉葉觀凝清，見過這位貴人。”
　　後邊遲了壹步的女冠也上前壹步，稽首道：“玉葉觀翠羽，見過貴人。”
　　唐治與小謝站住，由小謝含笑應答：“兩位道長，可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　　凝清壹雙清明如水的眸子深深凝視小謝壹眼，含笑道：“請恕貧道冒昧，夫人似乎……久不能成孕？”
　　小謝大吃壹驚，下意識地踏前壹步，想要去抓她手臂，卻又察覺太不禮貌，硬生生住手，卻緊張的聲音發顫道：“道長……道長看得出來？”
　　凝清點了點頭，道：“夫人是否曾因某些事情，致郁郁寡歡，憂煩不適？”
　　小謝壹怔，急急思索起來。
　　凝清道：“貧道觀夫人面相，長期性情憂郁，情懷不暢，致使肝氣郁結，疏泄失常，沖任不能相資，亦或肝郁化火，郁熱內蘊，伏於沖任，胞宮血海不寧，以致……極難攝精成孕。”
　　唐治看到兩個女道人攔住他們去路，和小謝搭訕時，只是含笑站在壹邊。
　　他怎麽早不見有道人攔路，偏偏是在他去長安，在紫雲樓斷了壹樁案子之後，這尼也來了，道也至了？
　　唐治心中自有計較。
　　但是聽這凝清所言，唐治還是為之動容了。
　　甭管他們是因何而來，就這說的內容，可比梵音、如露那虛無縹緲的言辭有用多了。
　　長期性情憂郁，情緒不暢？
　　小謝因為個子太高，在家族裏壹直受人暗中譏笑，想嫁人都被人再三“退貨”，羞辱不堪，她能高興得起來麽？
　　可不就是長期憂郁麽？
　　難道小謝始終不見有孕，竟是因為這個原因？
　　唐治覺得自己昨晚的姿勢都白使了，他壹直以為……咳咳！
　　唐治馬上踏前壹步，恭敬地道：“兩位道長所言不差，內子確實曾經因為壹樁事情郁郁寡歡，長期憂悶，不知兩位道長，可有辦法為內子診治？”
　　凝清微笑道：“辦法，自然是有的，只是調節之法，需要的時間比較長。”
　　“不礙的不礙地，只要能治就好！”
　　小謝嫁人前，為了自己個子太高，整天自卑自憐。
　　自從跟了唐治，總算是心情愉悅，幸福美滿了。
　　可……也就大半年的時光，之後便因為肚子始終平平，壹點變化沒有，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。
　　如今聽這道人壹說，顯然不是信口胡言，小謝哪裏還不相信。
　　若真是自己有暗疾在身，所以不能有孕，那這面前的哪還是壹個女冠吶，簡直就是她的再世大恩人。
　　唐治根本不相信大街上莫名其妙地就會跑來兩個道人，而且還壹眼就看出他娘子身有暗疾。
　　這分明是他在長安的動作產生效果了，佛道兩家，現在都在努力爭取他。
　　唐治馬上道：“不滿兩位道人，某乃汝陽郡王，剛從隴右歸來，如今正要往父母那裏去請安，可否請兩位道長先往府中小坐，我們回來之後，再向兩位請教。”
　　凝清微微壹笑，道：“道人隨緣，怎樣都好。”
　　唐治趕緊便讓壹個隨從將禮物交給其他人，引了兩位女冠回王府。
　　二人繼續上路，走向冀王府，小謝便已魂不守舍起來，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府中，向這兩位道長求教究竟。
　　二人到了冀王府，消息傳進去，唐小棠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。
　　她目光往唐治和小謝身後壹溜，沒有看見那個帥氣的西域小王子，臉色便微微垮了壹下，然後便跑過去，攬住了小謝的手，甜甜地道：“三哥，嫂子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凝清和翠羽被請到汝陽王府，在水月軒中坐定，便有侍女上了兩杯茶來。
　　翠羽人如其名，俏臉生輝，黛眉彎彎，偏在婉媚中又透出幾分不食人間煙火氣的清麗來，仙姿凜然。
　　凝清則是冰肌玉骨，神清骨秀，美玉壹般優雅高華。
　　看看侍婢站在軒外，翠羽低聲道：“師姐，咱們就這麽直不楞登的闖進來了？”
　　凝清乜了她壹眼，呷了口茶，悠然道：“不然呢？”
　　她也不等翠羽作答，便輕笑道：“先使個法子，把咱們醫術高超，擅治無子之癥的名聲傳到汝陽王妃耳中，再等汝陽王妃登門，然後虛張聲勢嚇她壹番，待她絕望之際，再說我們自有妙法可以救她？”
　　“嗯……”
　　凝清道：“不必了，汝陽王不是庸人，我們只要壹露面，不管是拐彎抹角的露面，還是這麽直不楞登的露面……”
　　說到這兒，凝清因為翠羽的用詞輕笑了壹下，才繼續道：“汝陽王都會知道，我們是因何而來。那就，直接叫他知道，我們道門有心依附便是了，彼此坦誠，免生猜忌。”
　　翠羽歪著頭想了想，眼神兒靈動的，仿佛壹只斜睇的鳥兒。
　　片刻之後，她向凝清豎了豎大拇指，捧起茶盞，愜意地飲起茶來。
　　果然隨緣，隨遇而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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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治對於冀王夫婦，面上功夫是從來不曾欠缺的。
　　只是，他壹直覺得，他和冀王夫婦之間，似乎有壹層無法穿過的隔膜。
　　哪怕是他有心想要拉近彼此的關系，也會被唐仲平夫婦下意識地表現出來的疏離隔開。
　　所以，唐治也不再去想如何改善彼此的關系了。
　　在他看來，唐仲平夫婦就是生性涼薄的那種人。
　　唐治奉上禮物，向父母大人問了安。
　　唐仲平問了問他在隴右這壹年來做的事，不痛不癢地慰勉了幾句。韋妃則問了問韋家在隴右的情形，唐治壹壹作答。
　　壹杯茶喝完，唐仲平又囑咐他該走動的人家莫要疏漏了，唐治便與小謝起身，畢恭畢敬告辭。
　　雙方這壹番對答接觸，實在是毫無營養。
　　從廳上走出來，正看見典軍文傲懷裏抱著壹個小狗崽兒，後面還屁顛屁顛地跟著五六只小狗崽，正樂呵呵地走過來。
　　看見唐治，文傲忙站住，滿面笑容地道：“恭喜郡王立下大功，凱旋而歸。”
　　唐治對這位文典軍印象還挺好，點點頭，笑道：“多謝，文典軍這是忙什麽呢？”
　　文傲笑道：“護院的大狗，下了壹窩崽子。我把它們抱開，再讓它們跑回窩去，看誰跑的最快。”
　　唐治笑道：“文典軍真有壹顆赤子之心，這小狗兒也可愛。”
　　隨口說笑著，唐治便與小謝往外走，後邊唐小棠已經急急追了上來。
　　“三哥三哥，慢壹點嘛，人家也去，跟嫂子說話兒。”
　　唐治和小謝自然明白她的心意，二人倒也玉見其成，自然不會說破她的用心。
　　壹到汝陽王府，唐治便善解人意地道：“有些禮物，只要著人送去就行了。有些卻是要我親自去拜會時攜帶的，這些中土的人情世故，迦樓羅不太懂的，小棠，妳去幫他壹下吧。”
　　小棠眉開眼笑，脆生生地答應壹聲，便快活地飛走了。
　　唐治搖頭壹笑，妹妹這般熱情，但願那迦樓羅也會真心喜歡了他妹子才好。
　　唐治不想用權勢讓迦樓羅屈服，不是真心喜歡他妹子，他是不會讓自己妹妹去受委屈的。
　　小棠剛壹跑開，小謝便壹拉唐治，急切道：“夫君，我們快去見見兩位道長。”
　　水月軒中，凝清和翠羽見到唐治夫婦聯袂而來，連忙起身相迎。
　　唐治攜著小謝的手，大大方方地進去，含笑道：“兩位道長是客，不必客氣，請坐。”
　　唐治拍拍額頭，道：“本王方才急於行路，倒是含糊了兩位的道號，兩位道長是……”
　　凝清欠身道：“貧道凝清。”
　　唐治點點頭，贊道：“凝為悠悠雲，散作清清風，道號甚好！”
　　凝清聽了，不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壹眼，這位少年郡王出口成章，果然是個大有才華的。
　　唐治又看向翠羽，翠羽卻向他頑皮地壹笑：“郡王在黿頭雅集時，曾作過壹首《洛神賦》，人家的名字，恰好藏在那首賦中。”
　　唐治道：“哦，原來妳號洛神。”
　　翠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，氣不過道：“敢情路上郡王真的壓根沒聽人家的道號。”
　　凝清嗔道：“翠羽，不可頑皮，郡王和妳開個玩笑罷了。”
　　唐治雙目壹亮，笑道：“爾乃眾靈雜沓，命儔嘯侶，或戲清流，或翔神渚，或采明珠，或拾翠羽。哈哈，翠羽道長，這回本王記住了。”
　　經過這壹番言語，軒中氣氛便活洛起來，小謝緊張的心態也漸漸放松了。
　　凝清心中，更是壹塊大石落了地，汝陽郡王能和她們如此玩笑，顯然，並沒有因為她們有目的而來，而對她們心懷敵意。
　　那是不是意味著，汝陽郡王果真對她道門，更具好感？
　　唐治活洛了廳中氣氛，便微笑站起，道：“小謝，妳與兩位道長聊聊，我還有些公案之事，要去處理壹下。”
　　接下來要說的，必是生育之事，其中難免會有壹些不適合讓男人在場聽著的話題，所以唐治見過了客人，便即起身告辭。
　　他壹離開，小謝便迫不及待，向兩位女冠請教起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