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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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千二百五十九章 您隨意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6

  得知楊玄歸來後,淑妃做好了見這位北地之王的準備,可連續三日都沒消息。
  淑妃不動神色,可心中卻有些不安。
  第四日,壹個侍女來求見。
  “國公說,今日來拜見娘娘。”
  終於來了。
  等看到楊玄的那壹瞬,淑妃想起了衛王曾說過的話。
  ——那就是個鄰家少年般的人。
  可眼前的楊玄,眸子黝黑,舉手投足間盡顯從容,鄰家少年能有如此氣度?
  “見過娘娘。”
  二人壹番寒暄。
  淑妃身材嬌小,肌膚白皙,若非眼角若隱若現的細紋,令人難以猜測她的真實年齡。
  “娘娘既然來了,只管安住。若是想出遊,只需給他們說壹聲,自然會安排護衛。若是閑了沒事,可去竄門。拙荊雖說笨了些,不過倒是好客。”
  楊玄笑瞇瞇的問黃大妹,“孩子呢?我這個叔父來了,也該見見才好。”
  叔父?
  黃大妹愕然。
  眼前的這位可是北地之王,在長安想叫他叔父的人能從朱雀大街排到關外。
  衛王被關押,李昌這個孩子也是落地鳳凰不如雞。
  黃大妹把三歲多的李昌帶進來,令他行禮。
  李昌很是活潑,且看著沒有那等貴人家孩子的驕矜,反而和普通孩子差不多。
  他看著楊玄,行禮。
  李老二,妳的兒子落老子的手中了……楊玄嘴角微微翹起,招手,“過來。”
  李昌看了母親壹眼,黃大妹點頭。
  李昌緩緩近前,楊玄說道:“二郎比他小些月份,看著倒是壹般老實。”
  說著,他情不自禁的摸摸眼眶,淑妃和黃大妹這才發現,楊國公的眼眶有些烏青。
  壹看就是打的。
  這誰幹的?
  “莫要委屈了孩子。”楊玄摸摸孩子的頭頂,接著掏出壹塊玉佩遞給他。
  李昌看看淑妃。
  淑妃猶豫了壹下,不是覺得貴重,而是她覺得自家現在落魄了,不好攀交情,“秦國公這是……”
  楊玄把玉佩掛在孩子的腰間,仔細看看,“不錯。”他對淑妃說道:“當初大王在北疆和我做了數年鄰居,時常往來。以後這孩子就當是我的孩子。”
  這話聽著粗俗,但卻是極為誠懇的態度。也唯有如此,才能令淑妃和黃大妹安心。
  這話,盡顯交情。但卻絲毫沒有想利用淑妃身份的意思。
  也就是說,楊玄今日是以衛王兄弟的身份來拜訪,而不是北疆節度使。
  秦國公,有情有義!
  淑妃深吸壹口氣,起身,鄭重福身,卻不言謝。
  楊玄起身,“還是那句話,要想住的自在,就放開些。說句不該的,當初大王和我做鄰居時,時常跑到我家中偷酒喝。對了,還有建明,時常被他灌的爛醉。”
  淑妃說道:“李晗如今在梁王府管事,輕易不出。”
  又說了幾句話,楊玄起身告辭。
  出了淑妃這裏,赫連榮在外面等他。
  “國公,那些豪強出門了。”
  “哦!”
  楊玄凱旋後,豪強們隨即閉門不出。
  “他們在作甚?”
  “說是做善事。”
  “看看!”
  楊玄壹身便衣,就是赫連榮的光頭有些醒目。二人出了巷子,就見長街上很是熱鬧。
  “壹人壹個,不得哄搶,否則看看,看那,斜對面,那裏站著的啥?我北疆軍的百戰虎賁。”兇神般的舍古人都被他們殺的人頭滾滾……
  從節度使府過去三十余步開始,壹個個臨時搭建的竈臺上熱氣蒸騰。每個後面都排著長隊。
  王老二在邊上看熱鬧,看到楊玄後,就笑嘻嘻的跑過來,“說是天寒地凍,就怕餓死人,這些豪強就弄些吃的施舍,過去些還有施藥的。”
  “這是吃錯藥了?”楊玄有些愕然。
  自從他接手北疆之後,北疆豪強們的好日子就結束了。為此雙方明爭暗鬥了許久,最終楊玄靠著槍桿子把豪強們的騷動盡數鎮壓。
  被逼迫無奈的豪強們分化了,壹部分發誓和楊狗不共戴天,全家移民。壹部分忍辱負重留在北疆,實則便是舍不得那些壇壇罐罐。
  兩邊說是仇人都不為過。
  赫連榮說道:“國公凱旋的那壹日,那些豪強閉門不出,可家仆卻不斷往來傳遞消息。錦衣衛打探到了消息,豪強們在得意。”
  “得意什麽?”楊玄不覺得他們能和自己共情。
  “他們得意自己沒走。”赫連榮說道。
  “人離鄉賤!”王老二說了壹句頗有哲理的話。
  那些遷徙走的北疆豪強們,大部分都混的不好。而留下的,只要遵守楊國公的規矩,壹切依舊。
  也就是說,把政治野心按下去,妳就能過上好日子。
  “人啊!”楊玄說道:“要學會知足常樂。”
  楊玄回身,“老二,走,咱們轉轉去。”
  等他走後,赫連榮吩咐道:“把國公最後壹句話傳出去。”
  “知足常樂!”
  蹲在邊上等候楊國公反應的豪強們得知這句話後,都面面相覷。
  “這是讓咱們以後知曉分寸。”壹個老豪強幹咳壹聲。
  “可咱們歷來都和地方關系密切啊!”
  豪強和地方官吏的關系近乎於互相利用,進壹步就是狼狽為奸。
  楊國公的規矩是,豪強是豪強,官吏是官吏,想狼狽為奸,那就是壞了我的規矩。壞了他的規矩,輕則抄家,重責滅族。
  “諸位可是不樂意?”
  有人問道。
  “樂意,樂意之至!”
  豪強們笑的勉強,可轉瞬想到那些遷徙走的豪強,不禁樂了。
  “那些人到了新地方,還得重新去經營關系。可哪有那麽容易,多少人家被地方官吏勒索,被那些地頭蛇收拾……壹言難盡啊!”
  “說起來,國公雖說手段狠,可卻說話算話。”
  “是啊!說了守規矩就各自相安,果然,從此咱們就沒被官吏騷擾過。”
  “老夫的姻親壹家子都遷徙去了關中,老夫在想,要不要寫封信,讓他回來。”
  ……
  關中,乃至於長安,對於許多人來說便是天堂。
  有錢人的天堂。
  但凡有些能耐的,都想方設法把家搬到關中或是長安來。
  長安城外,原北疆豪強何進帶著兩個家仆進了城,壹路去長安縣縣廨。
  “明府沒空,過陣子再來!”
  門子直接給了他壹份閉門羹。
  何進悄然塞了壹小串銅錢過去,門子掂量了壹下,幹咳壹聲,“妳買的那處田地是林氏早就盯上的。懂?”
  “懂!”
  這是關系不如人,被人後發先至。
  何進苦笑,“可老夫上次給了三千錢……”
  門子把臉壹變,“滾!”
  艹!
  何進不敢奢望能把那三千錢要回來,可妳好歹給個話啊!比如說下次妳看中哪塊地,優先給妳。
  娘的!
  三千錢打了水漂。
  從北疆搬遷來長安花銷太大了,來了之後,買宅子等花費更是令何進心疼。
  可還得置辦田地吧!
  何進就在置辦田地時吃了大虧。
  他四處尋關系,被縣裏的某個老吏坑了壹把。接著走上層路線,只見到縣令身邊的隨從,三千錢砸下去搞關系,結果屁都沒壹個。
  從北疆到了長安後,何進處處都覺得憋悶,辦點事兒處處不順。
  他看著小吏那冷漠的嘴臉,突然想起了北疆官吏的神色。
  那叫做壹個親切啊!
  當初他不屑壹顧,此刻卻格外懷念。
  何進越想越後悔,忍不住罵道:“狗東西,拿了耶耶的錢不辦事,老子不要了,今日就要個道理……退錢!”
  門子見邊上行人好奇止步,就冷笑道:“別敬酒不吃吃罰酒,來人!”
  兩個五大三粗的胥吏出來。
  何進冷笑,“平白無故動手,老夫倒要去皇城外喊喊冤。”
  門子威脅道:“我知曉妳住在何處!”
  何進破罐子破摔,:“耶耶不住了,耶耶回去,回老家去!”
  他深深的後悔了,以至於生出壹個念頭……若大唐是那位秦國公治理會如何?
  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才將生出來,就被何進壓了下去。
  他郁郁不樂的順著朱雀大街準備出城,往日吸引他的繁華,今日卻覺得格外無趣,這壹切仿佛都離自己千裏之外。
  格外陌生。
  噠噠噠!
  馬蹄聲傳來,急促的不像話。
  久在北疆的何進下意識的避開,然後才想起朱雀大街能容納幾十匹馬並行。
  朱雀大街不許縱馬,可來的兩騎卻快的不像話。
  “止步!”
  金吾衛的軍士擋在中間。
  壹個木牌子扔了過來,“滾!”
  壹個軍士撿起木牌子,看了壹眼,就像撿到了燙手山芋般的丟了回去。
  馬背上的騎士隨手接過木牌子,壹路往皇城去了。
  消息馬上傳到了鏡臺。
  趙三福看了壹眼,呆了壹瞬,然後說道:“把咱們剛增派的人召回來。”
  “哪邊的?”有人問道。
  “北疆!”
  趙三福說道。
  “那……不是說要人手去拉攏那些官員將領嗎?”
  “用不著了。”
  趙三福起身,深吸壹口氣,“還有,最近別惹事。”
  有人問道:“禦史去哪?”
  “宮中!”
  ……
  皇帝和幾個重臣正在議事。
  左相陳慎最近越發話少了,有人說他太老了些,該致仕了。可陳慎卻不為所動,大有死在朝堂上之意。
  “……長安大軍屯於邢州,每日糧草耗費頗多,地方也苦不堪言。”兵部尚書張煥猶豫了壹下,“那些將士閑極無聊,騷擾地方。”
  皇帝默然。
  楊松成微笑道:“事後再說。”
  壹切,以大局為重。
  張煥心中嘆息,“竇重問,南疆大軍何時到。再不到,等北疆大軍回師桃縣,這壹戰沒法打了。”
  “催促!”
  南疆軍不至,皇帝也頗為惱火。使者已經派去了三波,第壹波回來了,說南疆軍軍心不穩,石忠唐正在整頓。
  此戰之後,石忠唐,留不得了……皇帝微瞇著眼睛,心想,興許西疆那邊可以換個人。
  想到這裏,皇帝問道:“北疆軍與舍古人可有開戰的跡象?”
  張煥說道:“按理,這壹戰楊玄迫不及待,可舍古人卻不著急。臣以為,這壹戰何時能開始,兩說。”
  “知道了。”皇帝突然想到了什麽,思忖了壹下,“黃春輝那邊,可有怨言?”
  黃春輝壹個過氣的老將,就算是有怨言又能如何?
  皇帝的問題令人不解,唯有國丈知曉他在想什麽,“陛下,臣以為,黃春輝深明大義。”
  皇帝龍顏大悅,“如此,可令黃春輝去邢州,跟隨大軍前往北疆安撫北疆軍民。”
  兩軍陣前,黃春輝這麽壹亮相,北疆大軍估摸著先亂壹半。
  皇帝圖窮匕見出狠招了。
  ……
  “北疆滅,老夫難逃壹死。”
  黃春輝在家中烤火。
  微藍的火焰輕輕擺動,室內很是溫暖,可黃春輝卻在咳嗽著。
  黃露為他拍拍脊背,說道:“阿耶,若是北疆勝呢?”
  “那就要風雲變幻了。”黃春輝喘息了壹下,“子泰不是那等忍氣吞聲之人,他會反擊。北地必然不屬大唐所有。”
  老仆進來,“阿郎,來了個人,說是北疆會館的。”
  北疆會館是楊玄弄的據點,黃春輝壹怔,“請了來。”
  來人扛著壹頭殺好的羊進了黃家,隨即把羊丟給管事,自己跟著老仆去了書房。
  “見過黃相公。”
  來人擡頭,黃春輝瞇著眼,“女人?”
  “我叫花花。”
  花花笑了笑,“這幾日黃家外面多了不少人,我找了這個法子才擺脫了盯梢。黃相公,皇帝大概想對妳下手了。”
  “那就下手吧!”黃春輝笑道:“老夫等這壹日等的太久了。”
  “可國公說,若是有事,令我等傾盡全力保護黃相公。”花花說道。
  “不必!”
  黃春輝拒絕。
  “老夫就想死在長安。”
  老仆再度進來,面色難看,“阿郎,有人在外面明晃晃的盯著咱們家。”
  “老夫去看看。”黃春輝對花花說道:“妳借此離去,告訴子泰,老夫壹直記得他的誓言。”
  此生不負大唐!
  花花無所謂的道:“他們攔不住我。”
  “若是被拿下,老夫希望是在大庭廣眾之下。”黃春輝起身,黃露扶了他壹把,黃春輝說道:“這也是老夫在此刻唯壹能為北疆,為子泰做的事。”
  黃春輝在北疆威望極高,壹旦他當眾被抓的消息傳到北疆,北疆軍民將會大怒。楊玄也能借此拉住軍心民心,迎接即將到來的威脅。
  花花深深的看了他壹眼,“國公會記住您的。”
  黃春輝難得出壹次家門,壹出來,伸個懶腰,愜意的道:“還是外面舒服。”
  對面站著兩個大漢,沖著他笑,不懷好意的那種。
  黃春輝看看巷子左右,“老夫想出個門。”
  唰!
  巷子兩邊的圍墻中翻出來數十人。
  這是不加掩飾了。
  後院,花花順勢溜走。
  臨走之前嘟囔道:“壹群蠢貨,會被國公狠抽壹頓!”
  前院,黃春輝緩緩往外走。
  兩個男子擋在前方,“還請黃相公回去。”
  “誰派妳等來的?”黃春輝並未止步。
  但氣勢勃發,耷拉著的眼皮子擡起來,目光犀利,“滾!”
  邊上有壹個男子說道:“別給臉不要臉。”男子的嗓音尖利,黃春輝壹聽就知曉是宮中的內侍。
  “妳要怎地?”黃春輝最近在琢磨北疆和舍古人可能的壹戰,火氣十足。
  “黃相公,想想兒孫!”內侍陰笑道,“回吧!早晚有妳出門的時候。”
  這是威脅之意。
  黃露扶著老父,輕聲道:“這是要動手?”
  巷子外,急匆匆來了壹人,走到內侍身邊,附耳,還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嘴,壹邊看著黃春輝,壹邊低聲說了些什麽。
  內侍看來是這群人的頭領,他的神色隨著那人的話不斷變換。
  來人說完退後。
  這是要動手嗎?
  黃春輝心中冷笑。
  兩個男子依舊攔在前方陰笑。
  內侍走過來,黃春輝瞇著眼,他不準備反抗,但他準備了壹番話,也算是對皇帝的勸誡。
  哪怕是走了,老夫依舊無愧於大唐。
  兩個大漢看向內侍,“可是要動手?”
  內侍舉起手。
  用力揮動。
  啪啪!
  “動尼娘!滾!”
  內侍側身,對黃春輝說道:
  “您隨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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